本文转发自上海市浙江商会
朱扬勇教授，复旦大学数据产业研究中心副主任，领导数据科学重点实验室数据科学与数据经济课题组。
4月28日，上海市浙江商会携手中国金融信息中心、宁波银行上海分行联合主办的“科学家+企业家”系列活动启动仪式暨浙商大讲堂“科技赋能数值未来”成功召开。复旦大学计算机科学技术学院教授、复旦大学数据产业研究中心副主任朱扬勇在会上分享《数据资产化时代的投资机会》。
以下为演讲原文：
感谢浙江商会给我这个机会和大家共同探讨数据资产投资前景，这是一个学术讨论，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首先介绍一下我们的情况。我们是全球最早开展数据科学研究的团队之一。我们在2008年就有一个政策性的建议文章“数据资源保护与开发利用”，收录于《上海市城市信息化》里，复旦大学成立了全国最早的数据科学研究中心。从2008年起，我们做了一系列关于数据方面的工作，提出了“数据科学”、“数据界”、“大数据”的定义；2015年提出了“数据的财政”和“数据自治开放”的体系和框架等。基本上，我们每一个年度都会有一些创新的观点和成果发布在学术期刊或研究报告，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一系列研究成果。这些研究合起来，在整个数据领域（包括数据科学和数字经济），我们的研究成果涉及数据产业、数据资产、数据法学、数据自治、数据财政、数据技术等等方面，出版了10本专著，在目前来看是属于比较全面的研究。
今天和大家讨论的内容，主要是数据资产化时代的投资发展机会。数据资产化时代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副总裁、中国人民银行前副行长、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先生提出来的，我在这里引述一下朱民先生的观点，他认为“数据资产化是下一个颠覆世界和推动时代发展的里程碑。中国已经是世界的数据大国，推动数据资产化对中国科技创新、经济增值和社会发展意义重大。全面推进数据资产化，将助力中国经济走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我非常同意朱明先生的观点，所以我今天的题目用了“数据资产化时代的投资机会”，探讨一下从科学家的视野来看待这样一个数据资产化时代下的投资机会。
信息化我们非常熟悉，但这两年逐渐已经被淡忘了，都在谈大数据、数字化。其实信息化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经历了三十多年的信息化发展战略，我们逐步逐步发现这个世界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不是一天变来的。我们来看看这些变化：今天已经没有纸质的媒体了，纸质媒体这个行当几乎被消灭了，既使有也没多少人看了，代替的是全新的媒体（叫新媒体、自媒体、……）。在有些领域，例如我们曾经认为是铁板一块的出租车行业，认为出租车行业是不可能被改变的，是需要高门槛、需要牌照的，但随着嘀嘀出行的出现，铁板一块的行业被改变了。今天的出租车行业和十年前的出租车行业完全不同。更多的改变到了我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卖菜是一个微利的行业，卖菜怎么是数字经济了呢？但是叮咚买菜之类的就是数字经济了，卖菜的方式被完全颠覆了，变成了新的模样。你说现在卖菜要不要转型呢？你不转型就没有了。房地产这几年不景气，事实上既使景气也在转型，这个转型在好几年前已经开始了。像链家之类的房地产中介平台，发现他在卖新房，他原来是卖二手房的，为什么房地产中介平台会卖新房呢？是我们的房子越盖越远，离开了市中心以后，这个时候开发商已经没有能力销售了，但谁知道这个房子有需求呢，数字经济的平台知道哪些群体需要买房，于是会带着这些人去楼盘看，所以我们新房的销售越来越依赖于平台的企业。这个里面涉及到从房型设计公司到房地产开发公司，到销售。老百姓买了房子第一件事是敲墙，是因为那个房型不适合我买的这个群体。这个情况是这样的：房型是设计公司设计出来的，房子是开发商盖起来的，老百姓去买的，在整个过程中，买房群体需要什么样的房子没人知道，设计人员不知道、开发商也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盖好的房子要卖给谁？想象一下，如果有一个平台企业给所有的开发商免费设计，于是设计院就不存在了；并进一步，平台企业还负责销售所有的新房，那么开发商就沦为平台企业的代工厂。这个是房地产行业的新竞争格局。汽车，曾经认为是门槛很高的领域，今天我们已经看到了造车的新势力。汽车的问题跟房产差不多，房产的设计部门不了解最终的客户需要什么样的房子，汽车也是这样的，传统的汽车厂也不清楚车主需要什么样的车，车主的数据不在汽车制造商而在4S店手里，而4S店并没有把车主数据、车主用车数据、以及汽车使用过程的数据反馈给汽车厂。而造车新势力不是这样的，他完全知道客户是什么样的，并不是在于他们制造新能源车，而是在于他们了解客户需要什么样的车，这是一个核心。这是汽车行业的新竞争格局。新竞争格局是传统的企业正在逐渐被新型的企业所打败，新型的企业是具有网络、数据和资金优势的企业。大家都知道“互联网+”，对于传统企业来说，现在需要“+互联网”，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传统企业都应该+互联网，要转型成一个互联网企业，并且还是数据密集型企业。一个传统企业转型成一个数据密集型的互联网，就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这是数字化转型、这是数字化转型的难点。上网上云容易，但是没有数据啊，靠自己积累的那点销售数据、生产数据远远不够，企业发展要了解整个社会、整个行业，从原材料开始到未来你的客户需求，都要了解，这才是企业所需要的数据，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整个生产过程用到的所有数据都应该知道，但我们的传统企业是没有的。
数字化转型，它的核心不在数字化，而在转型，有没有转型？有没有转过来？转型首先要有数据。我们今天大量的服务业，从终端的设备电脑、手机、汽车到APP、小程序甚至到元宇宙各种各样的空间，这样的一个运行模式，基本上你的服务越好，你会获得的数据越多。上海提出整个城市要数字化转型，非常有远见。各行各业都应该数字化转型。我们所有的企业要转向数据密集型的互联网企业，当然还要有资金。这样一个转型有一些相对比较学术的定义，它带来的转型实际上是我们组织性质的变革，你的组织性质变了。传统的企业一样要到互联网上来，所以你的运行方式要变，基于网络化比较扁平的管理方式，产品服务要升级。具体来看一下比较传统的制造业。制造业通常有三个部分，研发、生产、销售。在数字化这件事情上我们做了什么东西？整个新产品研发要遵循，智能化生产，精准的营销，数据密集型科学的研究，从科研开始到新产品研发。刚才大家讲的ChatGPT是数据驱动型的，是靠数据喂大的，没有数据是喂不出来的，这是数据驱动的一种科研方式。精准的营销，叫全网络的精准营销，不是一点点，是整个网络的空间，今天想推一个广告，可以推在任何屏的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在陆家嘴，也可以在任何一个等候公交车的站牌上。特别提一下，这是三年前的欧洲杯的图，非常有意思，那天我看欧洲杯的时候，满天的广告全是中国企业的广告，当时我很兴奋，咱们企业已经打到欧洲了，后来一看发现这个广告在不同国家完全是不一样的，同一个屏，同一个画面，不同国家广告完全是不一样的，现在发现，原来我们并没有占领欧洲杯，这是营销方式的数字化转型。有的时候企业也要小心，同样一个画面，不同的群体放的广告会不一样。所以今天我们要做广告，给谁做广告、什么时间做广告、在哪里做广告都可以做到。那么在管理层面的转型，以前叫以产品为中心，后来叫以客户为中心，今天你以客户为中心是不够的，首先你自己掌握的客户就是在你销售渠道里的客户，那潜在的客户在哪里你并不知道。在管理方面，我们要变成一个互联网企业。整个管理的思路、管理的方法、运行的方式都要转型，这个时候我们讲一个简单的做法，做全员的数字化转型的培训。以前我们用纸来写东西的，现在哪个办公室还用纸呢，都是用电脑的。今天我们所有的人员要转型用数据，你不会用数据，那你现在开始要学，怎么来使用数据在每个岗位上，让工作效率有本质的提升。这是全员数字化转型。
大家都要用数据，那就出现了数据的来源，数据从哪里来？是否合法合规？我们整个企业要具备什么样的数据能力，这是国家非常强调的，要建立数据要素市场，支持企业数字化转型。也就是说数据成了未来新型企业的生产要素，是这么来的。为什么数据称为要素？是整个企业生产、管理，数据要作为一个要素输入进去，作为生产的要素。数据要素市场建立好以后，各行各业、各个企业数据化转型是数据要素市场最大的需求方。有了这样的需求方，就需要有数据供给方，就需要数据要素市场。需要的注意的是，数据首先要做为数据供给方的资产才能拿到数据市场出售，然后你才可以买进来，再变成你的资产作为生产的输入。这是国家强调的数字化转型这样一个大的战略下要建立的数据要素市场原因。因此，首先要做的是数据供给方的数据资产化，数据首先要变成资产才能卖出去，我想这是朱民先生提出“数据资产化时代”的原因，所有企业都要做数据资产化。
一般的中小企业都没有数据，从市场分析、新产品研发、企业的运营、数字营销、数字生产全套都需要后面的数字化转型的服务平台。一个大企业可以自己来建，但对广大的中小企业，实际上是没有能力来建设这样一个服务平台。这个时候就需要属地的政府出面来建企业数字化转型服务平台。我经常会跟各地政府的官员在讨论，我们的招商引资就是税收优惠、土地优惠，这个太老套了，全国都在卷，卷到最后就是返还税收，这个不是正常的市场方式。实际上，现在企业要在新竞争格局中活下来、有竞争力，企业就需要有数据字化转型服务平台，所以地方政府应该去建设这样的一个平台，服务于你的这个区域下的产业集群，我是做什么产业的，我就做这样一个服务平台，让这里的企业运行在互联网上，由政府来提供数据，企业实现数字化转型。
作为数据要素市场的建设，数字化转型这个平台是非常重要的。那么这个数据最大的需求方是各行各业、各个企业在做数字化转型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数据流动，数据的输入，作为企业的生产要素，这就需要数据要素市场。
我们在2018年定义了“数据的资产”，这里面有非常多的背景，总之一点，就是要对数据有充分的理解，到底什么是数据的情况下，才可能把数据考虑成一种资产，同时让它能够去流动赋能到各行各业。并不是说所有数据都能变资产的，这里讲一句非电子数据，图书馆、档案馆，还有各个单位的资料，这个不叫数据资产；然后没有权属，这个数据你都没有权利，你怎么能用呢，所以一定有拿到的权利，才能变成你的数据资产；还有一个叫不能计量，我们数据交易所的建设其实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从2015年开始国内就建立了数据交易所机构，到现在为止已经八年了，应该讲遇到了比较大的困难，我认为比较大的一个困难就是数据没法计量，计量是很难的题目。在2019年11月，十九大四中全会提出了数据是一种要素，与参与市场的分配的内容。我是在2015年，当时《国家大数据发展行动纲要》刚刚颁布，《小康》杂志社跟我约稿，希望我写一篇关于发展纲要的内容，我当时就写了一个文章，题目是“政府需变土地财政为数据财政”，文章阐述了土地财政难以为继，会出一些问题，要考虑如何建立数据的财政。数据财政不是说卖数据，不是这么简单的概念。在这个时候，去代替土地财政新的来源，是数据的财政，当然还有另外一块股权财政。后来在2020年我们在《财政研究》发表文章“数据财政框架与实施路径探索”，对“数据财政”做了广义和狭义的定义。在2023年，我们在《大数据》期刊发表“数据财政：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公共利益实现”进一步阐述了数据财政的意义。数据财政是整个数字经济活动过程中所有的税收、收费的体系。由于数据产生的价值形成的税收、收费和银行的抵押贷款这些东西都是数据财政的内容。要实施数据财政要有一系列的数据技术支撑，这一系列的支撑是非常必要的，尤其是后面的监管和监控，合规的监控监控的内容，这是一个原理性的机制，包括收费、收税等等内容。大家对数据财政比较敏感，误以为政府要卖数据了，听起来有点不好。尤其是公共数据我们也不认为政府应该是卖钱的，政府应该把公共数据尽可能开放给社会，让市场主体通过市场的方式把数据的价值挖掘出来，在这个过程中，经济增长了，税收也会增长。当然数据可能需要部分拿出来卖的，公共的部分，属于我们全体的，实际上有另外一种方式，要不然也不讲数据开放，也不讲数据共享了。数据财政不是简单的卖数据，而是以数据为核心要素的数字经济相配套的财政税收体系。我们也注意到了数据资产这件事情，资产化已经开始尝试。从网络上看到，光大银行做了一次数据资产的评估，数据资产的值有1000亿元，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始。另外4月3日发生的一件事情，深圳数据交易所帮助光大银行实现“用数据资产做抵押贷款”，如果数据资产能做抵押贷款，它的金融属性就会显现出来，数据价值更能够体现出来，这是数据资产化要做的事情，把数据资产用钱来衡量。最后讨论一下投资机会。2011年的时候，我讲过投资计算机硬件其资产寿命只有三年、投资计算机软件其资产寿命大概五年，投资数据其资产寿命可能是无限期的。可惜当时没人听我所讲，这个不展开讲了。今天来讲这个投资机会的时候是十年以后了，我仍然讲要投资数据资产和数据技术。这里面实际上有了一些类别，我们今天处于要启动、还没启动、即将启动这样一个时机。我们认为有六个大类别的投资机会：第一类投资机会是数据储备中心或者数据资产中心。当前许多省市在建设数据交易中心，假设数据交易中心都建好了，拿什么来交易呢？如果你是有一个数据资产的中心，在这样一个中心里不断的生产数据的产品，就可以拿出去交易。想象一下，相对于土地，楼盖完就没有了，但如果有一个数据储备中心，就可以生产各种各样的数据产品去交易。类似于别人做了交易所，我们去做上市公司。这样的话，你的数据资产中心就是一个非常高级的东西了，不停的会有新的东西出来。当然你也可以直接说，支持所有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同样也是要收钱的。第二类投资机会是数据服务。我相信我们在座的所有企业将来都会有数据资产的管理部，一定要管理你的数据资产。商业银行已经有数据资产管理部了，我想其他地方会跟进的，大的企业也会有数据资产管理部。也就是说你的数据资产管理、运营、合规等一系列的东西，它不是靠人的，是靠技术的，靠软件的，靠这些来管理的。简单说一下，比如说以前我们有用友、金蝶这样的财务软件。第三类投资机会是数据市场建设。数据产品的定价以及数据市场的建设，定价目前仍然是一个难题，怎么来定价，这个市场会是什么样的，这是一个新的东西。数据市场形态可以多种，除了现在大家比较关注的数据交易场所之外，数据开放共享也是重要的数据市场，流式数据市场可能是目前最大的场外数据市场，还有数据查询、访问市场，包括GPT市场。第四类投资机会是数据产品生产。将来会有数据工厂专门生产数据产品，生产了数据产品，一部分变成数据集的东西卖到市场上，还有一些东西生产的数据产品不是这样卖的，而是通过数据管道直接送到你家里来，就像自来水管，通过管道，把数据产品直接送到我们的企业，甚至送到我们的家，所以会有一个数据管道的建设。第五类投资机会是数据财政。数据财政是一个很大的体系，相关内容非常多，前面列了数据财政八项的主要内容，其实远远不够。因为有土地财政的建设，使得整个土地市场以及相关的建筑建设材料行业，一系列大的产业链形成了一个巨大市场，我相信在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也会有对应的财政体系的建设。例如数字税收，你下载了一个数据产品，怎么收你的税，靠税务局上门来查是不行的，来查也是要用软件去查，眼睛是查不了的，全部要自动化去实施，一系列的软件、技术有待于开发。眼前最着急的就是这个，这个现在企业非常需要，也希望在座的投资界在各地建设这样的东西。第六类投资机会是数据跨境。数据跨境问题非常复杂，涉及各个国家的法律和联合国宪章和相关规则。我国是数据大国，需要建成数字经济强国，因此必须在数字经济规则制定方面发出中国声音，要有话语权。总结一下，我大概讲了四个方面内容：第一个是新的市场的竞争格局倒逼各行各业、各个企业必须要做数字化转型。记得有报纸登过文章强调“转型不是可选项而是必选项”。数字化转型是整个数据市场巨大的需求，所以数据市场建设要盯在数字化转型，要重点关注数据供给。数据资产化时代（我非常同意朱民先生的观点）已经开启了，你现在有一套房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有一批数据资产那很了不起，尤其是企业。我们看到很多企业持有产业园区、写字楼现在很头痛，但如果持有大量的数据资产，那是另外一番景象。那么投资数据资产，发展数字经济，是大势所趋，是重大投资方向。我刚刚从福州数字中国建设峰会会场过来，感受到数字中国建设如火如荼、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精彩纷呈，非常激动人心。
谢谢大家。